Friday, June 08, 2007

「生死学」与曾广志医生一席谈 (转贴)

“谢谢,对不起,再见!”--走向关怀,走向真心
“当一个人在临终时,如果他能向亲人说出三句话--谢谢,对不起,再见时,他这一生就可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曾广志医生如是说。乍看曾广志医生,像个邻家的小男生,梳着台湾男生的小平头,穿着枣红色的中山装,在访谈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这个笑声是笔者所熟悉的,因为我是在 WAFM电台中听到他被邀请解答听众的问题时,也有如此耿直的笑声。听他的节目是非常吸引人的,他以各种角度来回答听众的生死课题,而答案往往是出人意料之外但令人佩服的,听说有不少听众为了听他的节目,而暂时打住他们的生活作业,可见他的魅力是如此惊爆。

什么是生死学?这是一个新的大学科系,还是一个古老的问题?为此我们打开了话闸子。

■曾医生,请问你是否可以自我介绍?
□我是霹雳州怡保人,祖籍是汞定,所以是客家人。从小就在马来西亚长大,住了二十年,高中毕业后就去台湾升学,念一年先修班,然后考进高雄医学大学医学系,在那个时候就接触到台湾佛教。

那在马来西亚八岁的时候就去槟城极乐寺短期出家,那时候因为有上佛学班,在老师的鼓励下就参加了。那时候白圣长老,达能法师都还在,就归依了达能法师。十四岁再一次短期出家,二十岁去台湾前还有一次是在竺摩长老的三慧讲堂。所以在高雄医学院七年的求学生涯中,因为学佛的关系,生死的问题对我来说是比较迫切,因此那时候在整个医学教育里面,最能引起我兴趣的是临终关怀。因为这个课题对我来说是比较相应的,所以我在大学时代就成立了一个安宁照顾的社团,叫做[安宁照顾推广研究社]。那时候我们还没有病房,但是我们可以去外面接受训练,关怀病人。医学系毕业后就考上生死学的研究所,就念了三年的硕士班,所以在台湾有整十年。在这过程中,就是有接触到佛光山,因为我念的南华大学就是佛光山办的,也曾经回来马来西亚,后来又到澳洲去念一年半的心理治疗和心理辅导。因为那时候要在马来西亚推广生死教育遇到一些瓶颈,有些东西只是讲,而且做得不够,还须要心理辅导,自己在这一方面比较缺乏,虽然在医学院时就修过精神科,可是自己觉得还是须要一些扎实的培训,结果在澳洲学习一年的辅导硕士课程,去年至今受到各个团体,佛光会等的邀请,跑了很多地方,现在就回到马来西亚了。

 
■所以你从小就有个佛化家庭的背景?
□是的,从小就上儿童佛学班,我的师父是继顺法师,即为三慧讲堂竺摩(已故)法师的弟子,妈妈也是个佛弟子,所以在妈妈的带领下,走向学佛的道路。

■什么是生死学?
□生死学主要是现代人面对死亡的困惑而设立的。以前的人有整个文化宗教架构为人解释死亡是怎么一回事,举一个例子来说,今天有一个印度教徒出世在恒河旁,他一生都环绕在恒河,他出生的时候用恒河的水,用恒河来命名,他死了,只要他在恒河这火化,他就可上天了。所以他整个宗教,文化社会已经帮他解释好,他的生死要怎样安顿,就是要怎样「养生送死」,都讲好了。但是在现代的人面对社会的发展和科技的发达,我们传统的很多信仰和信念都受到很大的挑战,然后有些会被视为迷信,有些会视为没有存在的意义,一些仪式,一些生活的习俗都在改变。所以一些养生送死的功能在急速的流失。我们可以说在迈向一个在生活品质上越来越优越的时代,但是对生死问题却是越乏无力。我们开始有很多疑惑,即使不是问题的也成为问题,那生死学就是要去回应现代的这么一个困境-怎么样去整合世界不同的文化,不同宗教对生死的看法,然后重新整合他的宗教本来要传达的一个讯息跟面貌,让现代的人在生死的问题上有一个参考。基本上生死学他并不赏试去作一个唯一标准的模式,这是不可能的。比如说我去问十个人什么叫做美,十个人有不同的答案。有的人说花很美,有的说小朋友的笑容很美,这些都很美。可是如果问他什么是最美时,就开始起冲突,我说花比较美,他说山比较美,但是都是美,所以在生死学上,我们可以提供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架构,让大家去沥青一些迷思啊,最重要是对死亡的迷思,对死亡的恐惧,还有就是把死亡当作一个禁忌的这样一个心态。而那些比较属于灵性或第四空间的事物,我们倒不是要把它放大来探讨,可是很多人就习惯把生死学当作鬼啊或神啊来讲,我们反而比较倾向清除一些因为避讳谈死亡而引起的一些障碍,这些障碍一旦清除,基本上我们的生活可以获得一些改善。这有点像回到人际关系,家庭关系都会获得改善,我们的生活就有所改善,或者说这个人因为会去思考死亡,他比较会原谅,因为会去思考死亡,他比较会看得开,因为会思考死亡,他比较会包容。在这个活的问题解决过后,他死的问题就相对的更容易解决了。就是如果一个人活的时候没有很多的挣扎,没有很多的怨恨,那他死的时候就很放得下,很容易了。这个他死的部分,我们会从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宗教来说,而不会特别说死了一定要去那里,但是大家都这个好有兴趣,好想知道。

■生死学的科系内容是什么?
□科系里面首先有生命伦理学。它是探讨生命伦理的问题像安乐死啦、复制人啦、干细胞的研究、自杀、死亡的权利等问题。除了生命伦理之外在下来就是生死教育,生死教育就是设计一些方法让人家来讨论生死,不管是读书会,团体的活动,还是一个学期的课程,引导学生去考虑死亡,去立下自己跟死人喝下午茶。再下来是悲伤辅导,因为在死亡之后会有很多哀伤,那么哀伤的这个议题要怎样处理,这些哀伤的过程要怎样被过度。还有就是临终关怀,临终关怀就是在死亡之前有些事情我们须要注意,那些东西是我们可以做的。最后一个就是殡葬管理。我们那时候有二个学分,就到高雄私立殡仪馆去实习,等于说你去看一个殡仪馆的运作,它有多少个灵堂,它周边有多少个组织,当时参观它的公司-有佛教的殡仪馆,有基督教的殡仪馆,有佛教的殡仪馆,去看它怎样处理尸体,怎样火化,它的太平间等。高雄还有一个佛教团体是葬无名尸体的,政府有须要的时候也找他。基本上我比较专长的是生死教育,悲伤辅导和领终关怀。生命伦理学是属于比较哲学性的东西,当然我们可以去了解,但是就没有作深一步的讨论,毕竟对我来说那不是马上有结果的东西。那殡葬管理是一个很庞大的系统,你一旦投进去就做也做不完。我比较有兴趣的东西是从教育,从辅导及临终关怀的角度去看生死的课题。

■关于这个生死学,曾医生你认为佛教或佛法可以提供什么养份吗?
□这个佛教可以提供于生死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因为基本上释迦牟尼佛会去修行就是因为看到生老病死嘛,然后到最后面对死亡的一个这么大的挑战怎样去超脱。所以我想佛教能提供生死学的是一个很完整的对生死的态度和对生死过渡的一个支持,然后最重要的是他修行的内在体验,可以说对生死有疑惑的人作为一个借镜-就是说有修行的人他是怎么样去面对生死的,他们面对生死的态度是怎么样的?举如中国民初的弘一大师,临终的时候,他写下[悲欣交集]的心境,而中国古代的禅师就更出神入化了,这些对生死有迷惑的人就是很好的例子,可以拿来参考。而比较俱体的是密宗的生死书、西藏度亡经,乃至我们大乘佛教的一些经典如弥陀经、地藏经都可以拿来参考。不过我个人认为对生死学的最大影响是佛教在现代化及传入西方之后,它融洽了西方的心理技巧所呈现的那一种活力,那是很值得我们去学习的,就是现代佛教心理关怀的工作。本来我们已经有这个内涵了,但是加上心理治疗的技巧,它就变得更加丰富。比如说在心理辅导里我们有讲到同理心,如果我们有佛教背景的话,我对世界的真理有更清楚的了解的话,我们回应(同理心)的深度就更加不一样了。就等于说一般人学了一些心理辅导的技巧的话,他们可能会以盲导盲。就是我听了你的烦恼后,可能我比你更烦,但我就是不能表露出来,但如果我有佛教的背景的话,虽然我也会烦,可是我有个更大的背景,即从究竟角度来看,从胜义谛的角度来看,这个世俗的变化世间就好像游戏一样。最重要的是我们是否能从这个角度切入,当我们能如此切入的话,不是我们不尊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而是我们对生命所发生的事情,不管是苦难或欢喜都有一个距离。但这又不是麻木,而是很清楚的觉察(观照),太喜欢的不会执着,太哀伤的也不会过渡涉入。麻木是没有感受到,但我们却有一颗清醒的心,而不受外境的影响。所以做为一个辅导者,他能从这个角度切入的话,他面对个案时会保持一个平静的感受,对他自己来说也可以舒缓他的压力。那么佛教有这么一个深的智慧跟这个(修行)实证的体验绝对是对现代人的生死学有个取之不尽的回馈。

■生死学的英文字汇是什么?
□THANATO是西方死神的名字,Thanatology就是生死学,或是称为Life and Death Study。如是说得比较狭隘的话Tha na tol o gy是指死亡学。但生死学的范围比较大,因为你谈到死亡最后还是要回归到生命。所以从[养生到送死]的理念来说,从生命伦理到殡葬管理,他应该称为Life and Death Study更加贴切。

■生死学是一个新的科系吗?
□你说它是新的却是最古老的,自古有人以来就有生死的问题。是因为现在的人有这样的困境,有这样的希求。像国外的一些杂志期刊(Journals)就专有这方面的研究和报导,还有其它杂志如Death Study,Omega等。Omega在希腊文里面是最后一个字母,就是要结束了。虽然有这些期刊,但在西方并没有一个研究所在研究这些课题,真正有一个研究所是在台湾南华大学的生死学研究所,最近二三年来台北护理大学也成立了一个生死悲伤辅导研究所,他比较注重实用性的,所以目前世界上只有二间如此的研究所,但在美国他有一个机构他专门是发出死亡教育的执照,等于说他参加了他的课程后拿到他死亡教育的执照,然后你专门去教这个部份。

■请问你生死学跟Hospic(安宁照顾)有什么关系?
□其实生死学的缘起是来安宁照顾这个运动啊。

■生死学的缘起在那里?Hospics是否跟生死学有关系?
□其实整个生死学的整个缘起就是在[安宁照顾]啊。Hospics这个字是出自圣经吧,因为Hospics是朝圣者中途休息的地方。其实在古代的佛教和印度教都有这种设施,就是在恒河旁有这种小房子让老人在[等死]的,就是这些老人认为时间差不多了,就搬进去住,住到死了就搬到恒河旁边去烧了。只是生死的矛盾是在西方的科技的冲突之下被显示的,所以他们发现了这个矛盾就开始去做,因此他们用上这些术语。但在台湾他们发觉这个[灵性照顾]并不是佛教的语言,所以台湾的慧明法师就提出[觉性照顾]。所以现代的Hospics是一个非常西方的概念跟名称。当我们西学为体,中学为用的时候,我们怎么样要把东方的特色融合进去。

■一般上我们人有没有宗教信仰的,有民间信仰的,有不同宗教信仰的,当你作[临终关怀]时,你是怎样处理的?
□如果你是传统的Hospics的话,你永远是以Client-Center,以个案为中心,所以我们必须理解他们的须求在那里,他的文化背景是什么?然后我们给他回应。所以比较是说不是我们要给他们什么,而是他要什么我们尽量给他。当然这个还是要关于到现实环境,像以前在台湾有些病人会带符进医院去烧,我们闻到烟味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这个须要去考量。一般来说我们都可以回应的,不管他是道教信仰、佛教信仰或基督教信仰,等于他需要什么就给他什么,这在佛教来说叫契理契机,这我个人认为对佛教来说不是什么大的冲突,因为佛教有十法界的概念。如果我们知道他的宗教信仰,我们就知道他安身立命的地方。倒是对某些宗教徒来说就有很大的冲突。我以前有一位老师,他有某个宗教信仰,他的宗教理念是你不相信他你就会下地狱了。所以当他在安宁病房刚刚看到其它宗教徒在履行其宗教仪式时,他的内心很挣扎,他说这一次完了,你怎么可以下地狱?所以这部份对他是很大的考验,所以他有提出来讨论。讨论的结果是安宁照顾的理念是置放于宗教上面的。所以不管你是什么宗教信仰,现代的安宁照顾的理念的要求是你把宗教信仰放在后面。因为世界上的宗教林林总总,如果我们要顾忌到这一方面,那什么都不用做了。因为有些信仰他连输血都是反对的,那要怎样做呢?所以有些东西我们应该有优先考虑的地方。所以在1997年我就写了一篇文章叫《安宁照顾与宗教和平》,我说大家都了解和做安宁照顾的话,宗教都不会有台面下的斗争,台面上虽然不会,因为大家都说是Cli ent-center。那的确是一个很好学习互相尊重和包容的地方。如果是在以前,你在基督教和天主教的医院放阿弥陀佛的圣号,人家会觉得你很怪异。但是现在不会啊,他们会学习去接受,他不会觉得你是个异端学说,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教育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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